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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马有棵老榕树
发布时间:2025/6/10  阅读次数:4  字体大小: 【】 【】【

白马有棵老榕树

  

白马圩镇中盘踞着三棵老榕树,最小的一棵已有一百三十余岁了。树干粗壮,需三四人合抱,树皮皲裂如老人额上的皱纹,却偏生得枝叶蓊郁,远望去,倒像一团凝固的绿云。它的根须从枝干上垂下,起初细如发丝,渐次粗壮,及至入土,便与主干一般无二了。这些根须纵横交错,织成一张网,仿佛要将整个圩镇兜住似的。

  

我初到白马时,便注意到了这几株古木。办公室的北窗正对着它,每每伏案久了,抬头便见那浓荫如盖。榕树的枝丫极是恣肆,有几枝竟伸到窗前,在风起时轻轻叩击窗棂,沙沙作响,宛如老者低语。北面是扶阳书院,乃北流四大书院之一,青砖黛瓦间透着股书卷气。这古树夹在书院与公门之间,倒像是位历经沧桑的智者,冷眼旁观着世间的熙攘。

  

夏日晌午,日头最毒,圩镇便活似一口烧红的铁锅。此时,那榕树下便聚了许多人。有摇着蒲扇的老人,有捧着茶壶的中年,亦有嬉戏的孩童。树下摆着几张木板凳,早被磨得光滑如镜,想必是经了无数人的臀腿。人们在此乘凉闲谈,议些柴米油盐,亦或天下大事。那树荫浓密,阳光透过叶隙漏下,只余些斑驳的光点,在地上跳跃,竟不觉得热。

  

我亦常去。去的次数多了,便认得一位卖凉粉的老者。他每日担着担子来,将凉粉切成小块,浇上红糖水,再撒些花生碎。那凉粉晶莹剔透,入口即化,甜而不腻。老者说,他家在此卖凉粉已有三代,这古榕便是见证。后来老者不来了,听说是殁了。凉粉担子换了后生经营,味道却大不如前。我从此便少吃了。

  

古树北侧有一道雷劈的疤痕,焦黑如炭,却未伤及根本。镇上人说,那是某年盛夏,雷电交加时留下的。那夜暴雨如注,电光划破长空,直劈向古树。翌日清晨,人们发现树身被劈开一道口子,却依然挺立,绿叶未减分毫。于是便有了“雷劈不垮的守护神”之说。这树确乎是守护着圩镇的,百余年来,多少兵燹灾荒,它都挺过来了,而今依旧枝繁叶茂。

  

树底下常有老者讲述往事。说这树是清代光绪年间所植,那时白马还不叫白马,而是叫扶来,圩街初成,商贾云集。又说某年大旱,河水枯竭,唯榕树周围有湿气,掘地三尺便见水,救了许多人性命。这些故事真伪难辨,但人们愿意相信,因这古树已不仅是草木,更成了记忆的容器。它的年轮里刻着圩镇的兴衰,每一片叶子都沾着人间的烟火气。

  

我有时想,这榕树若会言语,该道出多少故事。它见过扶阳书院里吟诵诗书的学子,见过圩镇上叫卖的商贩,见过战乱时惊慌的人群,亦见过太平年景里的婚丧嫁娶。而今它又见着我辈,在它的荫庇下匆匆来去。它不言不语,只是生长,将根扎得更深,将枝叶伸得更远。

  

去年冬日,有人提议将古树周围改造为休闲广场。图纸上,树周围要铺地砖,设花坛,安装彩灯。众人议论纷纷,有赞成的,说这样更美观;有反对的,怕伤了树根。最终方案,只在树周边增设围栏,保留原有形状。施工那日,我见几个老人站在树下,神色凝重,仿佛护着自家祖坟一般。

  

春来时,古树又发新芽。嫩绿的叶子在春风中颤动,与老叶的深绿相映成趣。树下依然聚着人,依然说着闲话,只是话题多了广场改造一事。那卖凉粉的后生也来了,味道似乎比先前好了些。我坐在石凳上,望着古树伸向办公室的枝丫,忽然觉得,这树与人的纠葛,怕是要一直延续下去了。

  

百余年不过弹指间,人与树皆在时光里老去。唯记忆与思念,如那盘错的根须,愈久愈密,终成一片遮天蔽日的绿荫。(洁荷)

 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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