论“面子”与“里子”——从玉林狗肉节说开去

老家的长辈常说：鸦有反哺之义，羊有跪乳之恩，马无欺母之心，牛有耕作之用，狗有守护之功。这话说得漂亮，像给动物们发了道德奖状。可细想起来，这些“美德”倒成了它们的催命符——越是“有用”的动物，越难逃被吃干榨净的命运。

乌鸦倒是因着一身黑衣和聒噪的嗓音，在餐桌上得了清净。羊因着“吉祥”的名头，反倒成了祭祀台上的常客。马和牛更不必说，战时当坐骑，闲时拉犁耙，活着当劳力，死后变牛肉干。至于狗，既要看家护院，又要贡献狗血辟邪，末了还得在火锅里继续“发光发热”。这般“物尽其用”，倒显出人类精打细算的本事。

玉林狗肉节闹得沸沸扬扬时，爱狗人士拦车救狗的场面堪称悲壮。可说来有趣，同一批人餐桌上的牛排、羊排照吃不误。这让我想起旧时大户人家的规矩——“打狗要看主人”。原来动物的生死，竟全系于有没有人给它“长脸”。牛马羊虽同列“五不可轻屠”，却因缺了这般声势浩大的“主人”，终究难逃庖厨。

更妙的是一些商家的做派。他们一面把“忠犬护主”的故事讲得感人肺腑，一面将狗肉火锅的香气炒得十里飘香。道德与生意，在他们那里竟能如此和谐共存，活像给屠刀系上了红绸带。

其实何止动物，人又何尝不是如此？农民工建起高楼大厦却住不进自己砌的砖墙，程序员写出智能算法反被算法算计。我们给牛马狗贴道德标签时，可曾想过自己脖子上的工牌，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“有用才配活”的证明？

说到底，与其争论该不该吃狗肉，不如想想：在这个功利至上的世道里，谁又不是某种意义上的“五不可轻屠”？只不过，人类的“不可轻屠”名单，从来都是按需编写，随时修订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