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流红肉记

北流人喜红，尤以大红扣肉为甚。此物非北流所独有，然北流之扣肉，别具一格，竟成了地方上的一道风景。

每逢喜庆，席上若无此物，宾客便觉得少了些什么。我曾见过一场婚宴，主人因故未备扣肉，宾客面上虽堆着笑，眼神却飘忽不定，仿佛魂魄被勾走了一半。后来主人急忙补上，满座方欢腾起来，筷子如雨点般落下。此情此景，令我想到古语“民以食为天”，在北流，恐怕要改成“民以扣肉为天”了。

制作此物，颇有讲究。须选“五层楼”——北流人对五花肉的别称。此地土猪膘肥肉厚，炸制后皮酥肉烂，肥而不腻。我曾见一老厨子选肉，手指在肉面上轻轻一按，便知优劣。问他诀窍，他只道：“肉如人，须得实在。”这话颇有些哲理，北流人向来务实，连选肉也透着这股劲儿。

扣肉上桌，红艳如晚霞。北流人吃扣肉，颇有几分豪气。我见过几个壮汉比赛吃扣肉，一人竟独吞七八块，旁人喝彩不绝。胜者满面红光，颇有“大块吃肉，大碗喝酒”的古风。这场景使我想起《水浒》中的好汉，只不过北流人少了几分草莽，多了几分质朴。

更有趣的是“出双扣”的习俗。婚宴上必上两道扣肉，取“成双成对”之意。我曾问一位长者此俗由来，他捋须笑道：“扣肉红艳，象征红火；成双成对，寓意美满。北流人实在，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讲究。”这话倒实在，北流人的性情，确如他们的扣肉一般，实在而不浮夸。

如今时代变迁，北流街头新开了不少西式餐厅，年轻人趋之若鹜。但每逢年节，家家户户的厨房里，依然飘着扣肉的香气。这香气里，藏着北流人的记忆，也藏着他们对生活的理解——不必华丽，但求实在；不必新奇，但求有滋有味。

一盘扣肉，竟能吃出一个地方的性格来，也是奇事。（洁荷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