登龙桥，北流文人的图腾

登龙桥卧在东门口，西河与圭江交汇处，如一册摊开的线装书，记载着北流文人的心事。

我每日从桥上走过，总不免驻足。这桥原叫“学前桥”，宋人取名时，大约是想让后生们明白：学问是座桥，渡人向高处去。到了嘉庆年间重修，索性唤作“登龙桥”，更添几分跃龙门的期许。桥名改易间，倒映着北流人从勤学到功名的执念。

旧时举子赴京，必由此启程。想那晨光熹微中，青衫学子负笈过桥，身后是父老灼灼的目光，前方是万里青云路。桥面青石板留下足迹，该是压着多少沉甸甸的期盼？如今桥石缝隙里，或许还嵌着当年送行时洒落的桂花瓣。

“龙桥夜月”确是奇观。我曾效仿古人夜访，见水中月与天上月两相映照，桥孔成画框，将清辉裁成扇面。忽然懂得为何历代文人爱在此吟咏——这桥是会说话的，圭江水是它的声带，月光是它的修辞。明代过客留下的“波心双月”诗句，至今仍在涟漪间浮动。

我曾经工作的单位和住所就在桥东，每天都从此桥经过。某日暴雨初歇，见几位老者倚栏闲话，说民国年间有书生在桥头卖字筹盘缠，后来竟真中了洋进士。故事真伪难辨，但桥墩上确实刻着“文章华国”四个隶书，笔力透石三分。

这桥最动人处，在于它让每个北流文人都在此照见自己的倒影。清代举人李绍昉过桥时吟“一江圭水浓于墨”，曾经我在桥东的陵城初中教书时，就爱在桥头办诗会，并索性就把当年的校刊叫《登龙桥》。月光漫过八百年的桥拱，将古今文心串成珠链。

下桥时，西河正将落日揉碎成金箔。忽然想起《北流县志》里的话：“地灵人杰，桥通文脉。”这青石构筑的图腾，原来一直在用流水写史，以月光传灯。（洁荷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