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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上万花,我独爱荷。
花之品类繁矣,牡丹富贵,玫瑰艳丽,菊傲霜,梅凌寒,皆有名目。然我偏生爱那支从淤泥里挣出的荷。世人爱花,多爱其色香姿态,我之爱荷,却爱它那股从污浊中挺立的劲儿。周敦颐说它“出淤泥而不染”,此言诚然。我每每立于荷塘之畔,看那花梗倔强地穿透浊水,擎起一片清净,便觉得人生亦当如此。
荷叶亦是我的心头好。世上绿叶何其多,松针刚劲,柳叶婀娜,梧桐阔大,竹叶清瘦,各有风致。而我独爱荷叶那种圆融的绿意。雨打荷叶,珠走玉盘;风过荷塘,碧浪翻卷。李义山诗云“留得枯荷听雨声”,这枯荷亦别有韵味。我常在夏日午后,携一册旧书,坐于荷塘石上,就着荷香读书,倦时便看游鱼穿行叶底,此乐何极。
颜色一道,我亦专情于荷。红荷灼灼,白荷皎皎,粉荷盈盈,即便是将谢的残荷,也自有一番枯淡的雅致。王摩诘写“看取莲花净,应知不染心”,这清净二字,最得荷之神韵。我的书房里常年供着一枝干莲蓬,岁月使它褪去了鲜润,却沉淀出更为耐看的色泽,恰似某些经年的心事。
说来也巧,我生于六月,正是荷月。母亲说生我那日,门前荷塘开得正好,接生的婆婆笑称这孩子必是荷仙投胎。是否仙胎不敢妄言,但血液里确乎流淌着对荷的亲近。幼时随祖父采莲,他教我辨认并蒂莲,说那是人间罕有的福气;少年时初读《爱莲说》,在课本上密密勾画;而今每到夏日,总要寻一处荷塘静坐,这已成为我生命里的仪式。
爱荷之人,爱的不仅是花,更是那花中映照的自己。(洁荷)